心愧
每人心底會有一份情,有至死不渝的愛情、兩脇插刀的友情、或血濃窩心的親情,就算冷血,也叫無情。
死不去的一天,有人會遇上黃昏之戀,令人生掀起浪漫的漣漪;有人會碰上相逢恨晚的友情,感受知己難求的知遇;亦有人會繼續享受一段濃厚親恩的深情。
街頭欄杆掛上的宣傳布條印上老有何所依,弱有何所靠的問題。白髪蒼蒼的老人家手持枴杖,彎曲的腰,深皺的紋,像是帶出求助訊息。
腦海想起十多年前去世的外婆,一直覺得有所虧欠。外婆住在姨母家,偶爾會到我家短住,每次我很期待她的出現,渴求跟她共眠,感覺很溫暖。她對我亦很比其他兄弟姐妹,表姐弟妹好。有時放假,我又會到姨母家暫住,那時外婆佔據一小閣樓,每次上落要攀爬木梯,那時外婆仍然健壯,我也喜歡爬上爬落的樂趣,直至姨母一家搬到新住所才不用爬梯。
人漸長大,外婆少了到家留宿,見面時間少,沒有以前的痴纒,感情漸生疏。外婆年紀大了,日漸囉嗦,跟姨母一家終日齟齬,雖然我家地方淺窄,母親仍把外婆接來暫住,晚上睡在客廳長梳椅上。這個暫時,其實也很長久,算是過冷河,讓姨母的家平靜一些。
不過,這是平靜的轉移,囉嗦走進我家,輪到我們一家人跟外婆有衝突,母親厭棄她的髒亂,我們也忍不了她的陋習,尚幸我們仍有一㸃傳統孝道,寧願厚忍,只跟她來一兩句駁辯話。雖不致家無寧日,但已經令人煩擾。
某年幾個夏晚,外婆夜半三更走入我睡房,關掉風扇,還替我蓋上毛氈,被弄醒的盛憤即時發作,狠狠鎖上房門,不讓她進來。現在想來,很愧疚,她當時的行為,大概不是她的思想。她時常自言自語,但說話是有內容的,不屬於無物之言,但終日喋喋不休,惹人煩厭,最終,跟姨母商議後,將外婆送到老人院。在老人院一段時間,她患上老人痴呆症,即現在的腦退化症,隔了一段日子,外婆因病痛離開了。
也許那時不懂甚麼是老人痴呆症,又或者太漠不關心老人家,懶得去了解,又沒有耐性跟她細話,就算兒時的親切,也被成長期的冷酷冰封,所以外婆走時也沒有趕及見最後一面。
人在不重情,人離思溫馨,每年掃墓,看著外婆照相,閉上眼睛,心裡暗道悔意,望求原諒。
人近黃昏,總愛懷緬,很多事物從汪洋大海浮飄回來,有些讓人回味,有些則勾人悔疚。腦海中偶有外婆動態的回憶,回憶加深愧疚,人去影存,只可每年墓前抒情。
31-03-2014